2017年6月4日星期日

忆母亲 - 母亲的巧手



2013年5月27日,母亲因肾衰竭撒手人寰,享年79,母亲的一生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,但对于子孙,老人家留下的却是无价的身教。五弟说得好,都50岁了,是该写些回忆了,而人生中还有什么比回忆伟大的母亲来得重要呢?拙劣的文笔,难以形容母亲之伟大于万一,只盼通过记录母亲生前的些许事迹,让汪家后辈日后有个共同的回忆。。。。

母亲没上过学校,十六岁与父亲结婚前,一直跟在外婆身边制作水瓢和抽油器,帮忙煮食是必然的,但外婆为了养活一家,终日忙于工作,除了锡焊,似乎并没传过什么特别的烹饪手艺给母亲,更罔论其它的技巧了。然而母亲却无师自通,几乎任何活儿都难不倒她,母亲的烹饪绝对是一流的,各式娘惹菜在她手中,捧上桌肯定不逊色于大厨,母亲的五香肉卷(槟城人称卤肉lor-bak),炒沙葛(槟城人称芒光炒或鱿鱼炒),卤肉(槟城人称酱油肉 tao-you-bak),硬尾鱼酿辣椒(Ikan Cencaru Sumbat sambal 或ngeak-bui-hu)猪肚汤 (too-tor-th'ng)不只卖相好,味道也一流;或许有人会说,“母亲所煮的就是天下第一美味”,是人之常情,但许多曾在我家作客的朋友至今还念念不忘母亲所煮的菜肴,是一个不争的事实。母亲年轻时并不太会煮咖喱鸡,但她就有一种好学的精神,常常趁上巴刹时向朋友或商贩请教,最终还是能够煮出一锅味道相对不错的咖喱鸡,然而我好奇的是,在那个没有随身录音器的时代,不会书写的母亲又是如何能把这些食谱记下,然后回到家中试煮?

炒沙葛(芒光炒)时,母亲坚持用刀切而不是抽丝,切出来的沙葛细丝堪比丝线,吃起来另有一番美味。

母亲靠记忆煮出的当然不只咖喱鸡;众多种类的年餅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学来的,其中母亲最引以为傲的是裹粽子的功夫,母亲因年轻时有做些敲敲打打的工作,手劲比一般女性有力,裹出的粽子形状特别好看,每回槟城佛学院庆祝卫塞节搞义卖时,理事们都特别点名要母亲下手裹粽子。
除了烹饪,母亲无师自通的手艺还包括了缝纫和木工,小的时候家里贫穷,母亲为了节省开销,孩子的衣服都是她亲手缝制,那个时代的针车是手动的,而母亲会向到家门外兜生意的布商买布,在晚饭后一边督促孩子做功课,一边缝制衣服。从量身、剪裁到制成,母亲是如何做得那么贴身?至今我还是想不通。
父亲在外拼搏找生计,母亲在家一样的没一刻空闲过,每天除了家务、督促孩子,还在屋子后面的小空地养鸡,家里的鸡寮是母亲亲手钉起来的,如今回想当年那座鸡寮,只能用牢固、扎实来形容。母亲没学过木工,但锯木、尺量、锤钉、没一样难得倒她。
我们兄弟姐妹的童年,未曾因为贫穷的家境而有所缺憾,中秋节到了,母亲会为我们制作灯笼,风筝季节到了,母亲会为我们制作风筝,去外婆家门口看过大旗鼓游行后,母亲回到家里找了一些布碎,为孩子缝制了一面“大旗”,套在竹竿上,大哥就在庭院耍了起来,羡煞邻家的男孩,也威风了一段日子。
想起母亲的巧手,只能用“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”来形容;我常在想,倘若母亲在那个时代有机会上学受正规教育,以她的巧思,肯定会有一番的作为,至少,那个时代要是也有Kemahiran Hidup生活技能课,母亲一定能考个A+!

2017年6月1日星期四

忆母亲 - 母亲的学佛路

2013年5月27日,母亲因肾衰竭撒手人寰,享年79,母亲的一生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,但对于子孙,老人家留下的却是无价的身教。五弟说得好,都50岁了,是该写些回忆了,而人生中还有什么比回忆伟大的母亲来得重要呢?拙劣的文笔,难以形容母亲之伟大于万一,只盼通过记录母亲生前的些许事迹,让汪家后辈日后有个共同的回忆。。。。

母亲生长于一个传统的华人家庭,家里供奉的是一般民间所信仰的天神与大伯公,嫁给父亲后,母亲传承了这个民间信仰的生活方式,每个月尾拜“后尾公”,新年、清明、普渡、祖先忌日、照例杀鸡煮肉祭拜,农历九月的九皇爷诞是母亲一年唯一一次的持素。
家里最早接触佛教的是到槟城亚依淡慧音社活动的大姐与三姐,但真正把家人引入学佛道路的却是四弟锦华;六年级时,四弟从同学那里听说槟城三慧讲堂每周日早上有开办义校,除了上佛学课,还开设马来文、英文和数学三个科目,而且还有免费校车接送。好学的四弟就央求母亲让他与五弟到义校上课,而后,我因在中学的佛学研究会接触了佛教,想更进一步了解佛法,在询问四弟之后,也去了三慧讲堂周日义校。再之后,幺妹美珍、幺弟锦文也陆续到那儿上课。周日义校只开办到高中一,一上高中二,多数学生都离去不再回来,而我却幸运的被纳入义校继续当义务老师,负责教导较小的班级,下午又继续在佛法研修会活动。
想是母亲知道孩子参与的是正当活动,所以没加以干预,但她本身却迟至几年后才接触佛法。
20岁时我进入吉隆坡焦赖工艺师训学院,第二年假期回乡时,母亲已开始到槟城佛学院去诵经;原来当时正为SPM备考的四弟,发现槟城佛学院为学生提供自习的空间,去了那儿之后,再发现每天下午都有福建话的诵经活动,于是四弟趁着到那儿自习,顺便载了母亲去诵经。

历史悠久的槟城佛学院,是母亲学佛的第一站。

难以想象不识之无的母亲是如何记住经文的,想是她有超强的记忆力吧?这之后,母亲还出席每周日的佛学讲座,真正从教义上接触佛法;也从那一个时候开始,母亲逢初一十五开始持素,月尾拜“后尾公”时也不再杀鸡祭拜,再之后,祖父母的忌日、福建人的天公诞也改成以素菜祭祀。
母亲学佛是有智慧的,在听闻佛法,知道戒、定、慧应并重之后,母亲决定去参加一日修,持守八戒,学修禅;在第一个修学的道场,母亲看到许多无聊的人事纷争,所谓的同修放着修行功课不做,却在那儿道短嫌长,这情形并没有令母亲修行的信心退转;母亲决定再找更理想的道场修行,从槟城佛学院、马来西亚佛教总会、槟州弘法会再到三慧讲堂,母亲都尽可能把握难得的修行机缘。某一次,母亲听说来自台湾以修地藏法门著称的某法师到来槟城,也要四弟载她去听法,在讲座会上,该法师叙述自己如何一下飞机,即以三步一拜的方式走到挂单处,心生赞叹,遂报名参加该法师主持的地藏共修法会,法会期间,白天诵念地藏经,晚上则由台湾法师开示,第二天早上临出门前,母亲谈起前一晚法师开示的情形,提到在礼请法师上座前,会有一批打扮华丽,涂脂抹粉的在家人先在台上歌舞一番,母亲心中生疑,认为既然是法会,而且多数留宿的信徒都持八戒,不觀赏歌舞为八戒之一,在开示前歌舞应为不恰当之举。尽管如此,母亲照旧参与接下来的诵经活动。
台湾法师重临槟城时,问母亲可会参加法会,母亲很坚定的说不会,问其原因,母亲说,上回法会结束那晚,台湾法师高坐台前,旁边放了个箱子,信众一个个排队跪着,让法师以戒尺大力拍打在背上,再由其他的随从将信众高举的红包收下,法师还说信众让他打过之后,一切所造罪业将转到法师身上,由法师承担,母亲知道这有违佛陀的教义,除了悄悄的离席,也决定从此不再参与那位台湾法师主持的法会。

母亲晚年每到一个地方,都会到佛庙参拜



母亲学佛后,对子女参与佛教团体的活动,有了切身的认识,因此更加支持,晚年母亲个人经济相对宽裕,时常布施支助各项佛教活动。母子间的相互影响之下,汪家的新一代,也多活跃于佛教组织,这是母亲的福报,也是做子女的福报。
在我的兄弟姐妹当中,大哥锦隆在槟州弘法会担任弘法主任,三姐夫淑齐、幺妹美珍、幺弟锦文、外甥雅仁、宝兴为三慧讲堂佛法研修会理事,幺妹夫瑞森曾任马佛青全国理事。其他兄弟姐妹虽没在佛教团体担任职务,但平日也积极参与诵经,听经,禅修的活动;这一切佛缘,母亲的支持想必有些许的影响。

母亲与槟城三慧讲堂主持继传法师合照。



母亲晚年行动不便,须靠洗肾维持生命,再无法到佛庙学佛,但由于孩子们多在佛教团体服务,法师们慈悲,偶尔会到家里为母亲开示佛理。

母亲的丧礼期间,各佛教团体都到来吊唁,助念,场面庄严,三慧讲堂主持继传法师与众法师慈悲到来主持母亲的丧仪,这是母亲无量大福报。

母亲即使卧病期间,也不忘念佛,病床上终日不是播放佛号,就是播放佛法讲座;后期母亲住院,轮值我照料时,就一边为母亲挥扇降温,一边为母亲讲说苦、无常、无我的佛理,这是为人子女能给予母亲最大的回报。母亲离世后,牌位安放在三慧讲堂地藏殿,从此母亲日夜可以沐浴在深妙的佛法中,但愿在另一方的母亲法喜充满,早证菩提。